2010年11月30日 星期二

Bird by Bird


“我在七、八歳時開始寫作。當時我是個非常害羞、長相古怪、骨瘦如柴的小女孩,對閱讀的喜愛勝過一切,神經緊繃到走起路來會像尼克森般 聳起肩膀。我有次觀賞一捲家庭錄影帶,是我一年級時去參加一場生日派對的情景,那些可愛的小男孩和小女孩全像年幼的狗兒般一起嬉鬧玩耍,我卻突然像隻受驚 的螃蟹從螢幕前橫過,匆匆溜走。我顯然是那種長大後會變成連續殺人狂或在家裡養幾十隻貓的人。我感到不舒服,理由是在場那些年紀比我大的男孩,雖然我不認 識他們,但他們會故意騎單車從我身旁掠過,嘲笑我的怪長相,每次都令我覺得自己像黑幫開車掃射的目標。我想這正是我為何走路像尼克森的原因:我拼命想把耳 朵縮進肩膀,卻怎麼樣也做不到。因為被嘲笑,促使我動筆寫作,即便我寫下的並不全是好笑的事。”

“有天,其中一個出風頭的 女孩放學後跟我一起回家,打算在我家過夜,正好碰上我父母正在慶祝拿到我父親新小說的首刷本。我們都非常興奮又驕傲,而那個女孩似乎覺得我擁有世上最酷的 老爸,一個作家。我們一塊兒上館子晚餐,互相舉杯慶祝。全家最快樂的時刻莫過於此,況且還有一位朋友在場目睹。

當晚我們上 床睡覺前,我拿起新小說,從第一頁開始念給我朋友聽。我們並肩躺在房間地板的睡袋裡。結果第一頁寫的竟然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躺在床上做愛;那個男人玩著 女人的乳頭。我開始咯咯笑,而且愈來愈無法克制。噢,我心想,我正好可以在朋友面前搞笑。於是我用一隻手摀住嘴巴,就像電影中卓別林做錯事時的動作,假裝 把那本愚蠢的書往我背後扔。我笑得前俯後仰,心裡一邊想,好極了,我爸是寫色情小說的。”

“道科特諾曾說,寫小說就像夜間開車。你的視線只達車頭燈照得到的範圍,但你還是能這樣走完整段路。你無須看見自己將去何方,也不用看見目的地或途經的一切。你只要能看清前方兩、三英尺的範圍即可。這是目前為止我所聽過關於寫作或人生最好的建議。”

“三 十年前,我的哥哥十歳,第二天得交一篇鳥類報告。雖然他之前有三個月的時間寫這份作業,卻一直沒有進展。當時在我家位於博利納斯的度假小屋,他坐在餐桌 前,周圍散置著作業簿、鉛筆和一本本未打開的鳥類書籍。他面對眼前的艱鉅任務,不知如何著手,簡直快哭出來了。後來我父親在他身旁坐下,把手放在他肩上 說,一隻鳥接著一隻鳥,夥伴。只要一隻鳥接著一隻鳥,按部就班地寫。”

2010年11月23日 星期二

人权有罪?


人权有罪?
梁文道
(2010-10-20 18:04:33)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c3782760100loje.html



我曾經在一本書上看過一位美籍華裔人類學家撰寫的報告,他發現,近年有越來越多人會在被拘捕時主動要求自己的權利,比方說保持沉默,又或者打電話給律師。為甚麼中國人會突然那麼懂人權,懂得提出這些連部分地方執法人員也不大明白的古怪權利呢?他認為那是進口電視劇看多了。
美國警匪片裏不老有這種場面嗎?正義朋友好不容易逮到了殺千刀的壞蛋,卻只能惡狠狠地瞪視後者,冷冷道出指定台辭:“你有保持沉默的權利……”
中 國國務院新聞辦公室發佈《國家人權行動計畫》,希望全國各級媒體多推廣,開設專欄,好普及中國人的人權知識。其實,老百姓早就從電影和電視劇學到不少人 權常識了。儘管這些常識粗糙,不夠系統也不夠深入,而且還說著洋文,很像舶來贗品,但它們卻實實在在地喚起了感性上的回應,使人覺得具體有用。
面 對員警,保持沉默,以免無意中說錯的任何一句話都成了呈堂證供,這一招聽起來有理,感覺上也很像一種不證自明的神聖權利,難怪會成為日益普及的常識了。 一切人權教育要想成功,總得讓人感到學者們大談特談的那些權利是自然的,而且切實可行,不能只是字面上的玄虛概念,實行起來卻處處碰壁,甚至還會惹上牢獄 之災。內蒙古的大牢裏關了一位叫做吳保全的中年男子,他之所以坐牢,正是因為他實行了兩項書本上常常提到的人權。
內蒙古自治區鄂爾多斯市 政府曾以一畝人民幣250元的價錢向牧民徵收土地,最後在上頭蓋成了最高一畝82萬人民幣的別墅用地。當地居民對整個收地過程的不 透明感到疑惑,也很不滿其中45座別墅居然是要留給市領導的,於是屢屢抗議討說法,結果4年裏先後有28人被捕(當然是居民被捕)。吳保全在網上揭批此 事,因而獲罪,罪名是誹謗政府,危害了社會發展秩序。
近幾年來,中國頗有一些地方官員喜歡用誹謗政府的名義治人以罪,從以前只針對媒體,到現在開始擴及到一般線民身上,隱約讓人感到這裏頭似乎有一個類似平民從電視學人權的學習過程。
這麼多不同層級的政府,這麼多不同的地方,他們是怎麼想到這一招的呢?他們怎麼會不約而同地利用誹謗政府的罪名,去控告那些揭示自己行為,然後批評自己的人呢?
這 些官員當然知道中央政府日漸鼓勵輿論監督,也一定聽過領導人要求幹部向人民負責的言論;他們明白記者也好,普通公民也好,都有權知道政府決策的過程和施 政手法,並且對此提出他們的意見。他們應該很清楚中國已經逐步邁向法權社會,人權常識正在普行,法治正在建設。所以他們不能不問情由師出無名地以強權壓制 自己的眼中釘,他們需要一個名義,一個聽起來很像一回事的名義。
於是他們找到了誹謗罪,一種大眾媒體裏面常常見到的管用名堂。世界各地都有許多名流精英用這條罪名控訴記者和評論人,就算最後不能入罪,起碼也能纏擾被告好一陣子,令他在法律程式上傾盡家財。
更何況那個被誹謗所傷的名譽權,被誹謗的說法可以去控制人民知的權利和表達意見的權利,可以說是以人權治人權,十分進步。最妙的地方是,它還能把自己變成姿態上的受害者,不只沒有以強淩弱的感覺,反而還拉近了官民在法律面前的距離。
儘管學者早就說過無數遍,政府不是個人,根本不擁有甚麼名譽權,可是這類政府告民間誹謗的消息仍陸續有來。難道那些地方法院不曉得官方不得以誹謗之名治公民以罪嗎?假如全國媒體響應國務院新聞辦公室號召,廣設人權推廣專欄,情況又會不會好轉呢?
由此看來,最需要系統人權教育的,可能還不是早已邁入啟蒙階段,懂得實踐自身權利的一般公民,而是這些跡近法盲的公務人員。更進一步說,徒有權利意識恐怕也還不濟事,有沒有一個足以舒展權利的環境,恐怕才是最要緊的。
吳保全在網上揭批內蒙古自治區鄂爾多斯市政府徵收土地過程不透明,因而被送進了監獄。那些把他送進監獄的官員,或許瞭解名譽權的局限,但他們的名譽權在現實上,卻往往能夠戰勝一般人的知情權與言論自由。也就是說,他們根本不擁有的權利,反而是最管用的。

2010年11月11日 星期四

蠢 材,這不是起跑線!


蠢 材,這不是起跑線!
from 獨立媒體 by 離太郎

蠢材,這不是起跑線!

之一
早幾天,和密友們吃飯時,談到一些陳年往事。
當年,在港大,有一次和同學吃飯時,圓桌上的朋友們,不知怎地都在自報家門。
「拔萃、聖心、喇沙、喇沙、喇沙、拔萃、ST.MARY、真光、真光、喇沙...」
到我了,我鏗鏘的說:「孔仙洲!」
他們的眼神,讓我明白多解釋也是沒用。於是我索性回了一句:「人來的,唉,食鬼左好耐囉。」
我的爛GAG,成功令大夥開始轉話題。
事後回想,情況大約就像<卧虎藏龍>中,在聚星樓上,章子怡被問及師門時,面對少林、武當、峨嵋、崆峒,如要不受侮辱全身而退,你要不亮出青冥劍, 要不像小寶哥一樣撒石灰和痕粉。
而我,當然選了後者。
我知道,聰明如讀者閣下一定會問,人家閒聊一句,為什麼你會想那麼多,是不是你自己自卑、心虛?
我可以斬釘截鐵的告訴你:「也許是吧!」
儘管他們的微表情,我仍然牢牢記得。
「也許只是我自卑、心虛、心煩、多疑吧!人家可不是這樣想滴。」
不久之後,他們開始玩報數。
「24, 25, 27, 24, 28, 27, 26」
到我了,我狠狠的說:「15」
「吓!」「咪玩啦!」,而最經典的句子是「你怎會在此?!」
就在這個時刻,我的小宇宙爆發了,「你地廿幾,我得十五,我們竟然可以在此相遇,真是有緣。」
一片寂靜後,我們繼續高高興興的吃點心,我還主動替他們倒茶。
儘管我們後來甚少聯絡,也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哪兒發財,但自此我開始相信,楊千嬅擊退周秀娜的情節可以在邵氏電影以外的地方出現。

之二
「有人進中大港大,在敝校,是百年一遇的特大盛事。」
「還記得當年老師們興奮的樣子。」
密友們聽到我的故事,也開始感懷身世。
其後,我們談到學校間的差異。
這兒說的差異,簡而言之,就是學校對學生及學生對自己期望的差異。
問名校出身的老友,當年對自己的成績有什麼期望時,其中一個答案是:「老師跟自己也沒有什麼期望,隨便進一間大學便可以了。」
「結果是嶺南又如何?」我問。
「應該會重讀。」(A字人及其他嶺南人,包括我的學生,且不要動怒。先聽我的答案吧!)
「我想,我會劏豬還神。」出身普通中學的我和另外一位朋友,不約而同地叫了出來。
「其實,我也沒想過自己會考取什麼成績。」另一位朋友道。
「但妳們心目中的Mean是什麼?」
「Credit吧!」
「哈,我當時的目標正是全科Credit!」

之三
起跑線的問題,絕對不止是今時今日的香港問題。
「美人說了算」裡出現的怪獸家長,根本俯拾皆是,自古已然,不過是於今尤烈而已。
作為一個中國家長,誰不知道「知識可以改變命運」或「一登龍門,升價十倍」,為了帶領家人攀越社會階梯,父母要為孩子準備更多更多。
於是,孟母要三遷,麥太要麥兜上武當。
於是,孩子的奶粉要有PHD及E=MC2。(當然最後發現原來內含三聚青胺...)
我們樂此不疲,誓要孩子變成「人肉攞你命三千」;而三歲的孩子們亦懂得高聲地唱「我要努力向上,不枉諸君寄望。」
可惜,望子成龍的家長們,往往忘記了一個殘酷的事實--富人比窮人擁有更多社會資源,和更強的人際網絡。
可怕的現實是,傾斜的制度往往造就了不公平的競爭環境。
最老套的例子,是家中使用英語的頻率。
真人真事,我認識一位名校學生,為了做報告,專程在長周未飛到北京拍照和做訪問。
「你的專題報告題目是什麼?我剛從上海回來,找了好多有關主辦世博對中國未來經濟發展影響的一手資料喔!」
另一件真人真事,是N年前一位補習學生的故事。當年,他讀八科,聘用了八位補習老師,當中有六位持有博士學位。
而我的前任,正是我所識的某大學老師。
之四
白頭宮女,總有很多辛酸淚。
可惜,這些淚水已經過了期。
可恨又可怕的現實是,現在的父母掛在口邊的是「不要讓孩子輸在起跑線」,而那條起跑線,比當年的,出現得更早。
簡而言之,單憑個人努力和才智追回差距的機會更低。
最可怕的事實是,即使你願意去追,你有能力去追,到最後,你會發現,原來那條不是起跑線,而是終點。
「周sir,我uncle最近請了我到他的律師樓兼職,很忙,找天出來吃個飯吧!」
當她/他的暑期工/兼職地點在律師樓之同時,我知道,好些家境不佳的學生,周六周日要暪著家人到大家樂工作。
我明白,世上沒有絕對公平,但問題是,是什麼令世界上沒有相對公平。

終章:
當然,個人的性格,和際遇,也可以是決定性的因素。
而我好像故意忽略了上述元素。
然而,我認為更值得去問的是,眼前乖張的/害羞的/悲觀的人,到底是天性如此,還是後天使然?
而他們生命中的不幸,到底有沒有人為因素?

原文(含相關視頻) http://tommyjonk.xanga.com/735245975/%e8%a0%a2%e6%9d%90%ef%bc%8c%e9%80%9...